莉齊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時間。

飯桌上氣氛詭異。

莉齊感受到了大家久違了的熱情：這種熱情不僅體現在夥計們的眼神, 還體現在她的餐盤上。現在她盛食物的小盤堆得有小山高了。

上帝, 保佑她別一口吃成個胖子。

莉齊咽了咽唾沫, 舉起餐叉。

然而當她一擡胳膊, 一左一右的兩個人也隨之迅速活動起來！

“寶貝兒，來點黃油豌豆好嗎——”

莉齊要把這個場景列入她的尷尬列表之最。因為當鋼鐵俠把裝著豌豆的更小的盤子推過來的時候, 巴基也正好默不作聲地把小香腸擺到她的右手邊。

兩個推行的盤子在桌布上一滑，隨後順利會師。相撞時發出“鏘”的一聲響。

而兩個男人也隔著女孩視線相對了。

莉齊緊張到胃痛。她硬著頭皮左瞟右瞄, 滿以為會被他們瞳孔裏爆發出的火花波及——

但顯然一切都是她的臆想。

他們短暫地對視一眼, 不約而同移開了眼睛。像小石子投入深湖，一絲漣漪也沒起。

莉齊盯著面前那兩個在軌道上碰撞的餐盤。

它們的存在證明剛才不是錯覺。她消化了足足三四秒，此刻的沈默也被她咀嚼出雨過天晴的歡欣。

莉齊放任自己的大腦“嘭嘭嘭”放起小煙花，她幾乎眉開眼笑地把兩個餐盤拖到手邊，把香噴噴的豌豆和小香腸全部掃進自己的餐盤裏。

多虧她聰明的小腦瓜！她發明了不會對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造成傷害的新吃法：先把香腸橫放著剖成兩半, 再將豌豆全填進破開的“肚腹”裏。這樣, 一個新鮮的豌豆香腸微三明治就大功告成了。

她一口咬下去, 然後涕淚橫流。

旋風無敵爆炸難吃——黃油和香腸的味覺糅合，甜滋滋油乎乎, 她的靈魂在顫抖。

“嘿甜心, 你還好？”

托尼把餐叉換到另一手，他溫熱的掌心覆住了她的手背。他感覺到她的手指在痙攣。

莉齊喉頭一哽。

“我沒事……”

她早說她甘願為愛犧牲了——畢竟她生來不凡！一個偉大的胃多少也暗示了偉大的品格。

……

不得不說, 超級士兵血清終於頂上了它的用場。

晚飯完畢，她百毒不侵的鐵胃就把那份地獄風味的“三明治”消化得一幹二凈。

——她又餓了。

“我可以申請一份飯後小甜品嗎？”

她舉起手，乖寶寶般。

“當然！你想要什麽？”

托尼輕而快地回應。

莉齊也輕而快地提出要求：“一大塊草莓花生冰淇淋！”

“不行。”

兩道一模一樣的反對聲完美重疊。巴基和托尼再次面面相覷。

叮咚，搶答成功——史蒂夫還是慢了一拍, 他“No”的口型做到一半，左看右看，又失笑地收了回去。

莉齊一頭栽倒在沙發上，她好想撒潑：“那我就吃半塊，半塊！”

剩下的可以放在冰箱裏明天吃——

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。”托尼陰涔涔地笑了聲，“也不看看現在什麽天氣。”

莉齊這才恍然想起聖誕剛過——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。

她義正辭嚴：“你們興許忘了！我也是個超級英雄，是覆仇者中的一份子。”

場面令人窒息。幾乎所有的覆仇者都露出了“行行好，快他媽閉嘴吧”的表情。

搞得莉齊特別受傷。

她不死心地嘟囔：“——那我明天要吃土豆牛肉丸子，配越橘醬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又是齊刷刷的二重音。《土耳其進行曲》四手聯彈都沒他們和諧。

“……”

莉齊看一眼巴基，再看一眼托尼，把腦袋埋進彩虹小馬的抱枕裏，偷偷笑了。

……

今天的托尼依然沒有放棄。他立志於拗成各種姿勢，把自己送上莉齊的床。像一只荒唐的春|藥精。

莉齊打開臥室門，又被嚇了一跳。

“聽著，雖然你很誘人，但我是不會同你一起醉生夢死的。”

她大義凜然地像被男狐引誘的道士。臺詞的發起人完全錯了，托尼把絞成一團的誘惑大腿松了松勁，嘴角下撇。

“好吧，正義小姐。我可以提供一次小小的吹幹服務嗎？保證不動手動腳。”

明明他渾身的荷爾蒙都快溢出來了，母貓見了他都得軟骨頭——

信他有鬼。

莉齊翻他一眼，踢踢踏踏地走過去。她裹著浴袍，頭發被|幹毛巾絞過卻仍在滴水。

她坐到床上，翻出吹風機遞過去。

“嗚嗚嗚——”

吹風機開始工作。鋼鐵俠先生的待客水平明顯有待提高：莉齊心驚膽戰，她的卷毛太長，有好幾次差點被絞進吹筒裏去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法不對，她的頭發在經歷幹燥後徹底炸開，比平時蓬松了一倍。

“好啦？”

莉齊興沖沖地問，鋼鐵俠突然大聲咳嗽，像個肺癆病人。

透過手機屏幕的反光，她看到了自己的新發型。

頂著真·獅子頭的莉齊：“……”

生氣了！哄也哄不好了！

托尼笑得不行，一邊說著“寶貝你真可愛”，一邊去摟莉齊的腰。

莉齊先開始還扭，不樂意他抱，結果托尼的臉頰一碰上她脊背，心跳瞬間飈到一百八十碼。

伴隨著壓下的人形，床發出微弱的呻|吟，像木材加進火堆裏的那種劈剝響。這種聲音讓莉齊無端心虛，仿佛被黑夜的無數雙眼睛盯上。

“再過十秒你就得被趕出去了。”

她小聲喃喃。絕不承認自己留戀這種偷來般的溫存。

托尼露出自信勃發的表情：“再過幾百萬個十秒也不會。這兒是我的地盤。”

莉齊伸手去戳他腰眼，結果反被他捉住指頭，一根根親了個遍。

說他是春|藥精一點不過分，癡迷他的女人們沾上他就得發瘋。

莉齊好歹也經歷過千錘百煉，她沒發瘋，只不過耳垂上泛起紅潮，像一顆熟透的石榴粒；那紅潮還有向臉頰擴散的趨勢。

鋼鐵俠又借機嘲笑她“即使八百歲也還是個小純情”。

兩個人在床上半躺著，頭頂毛茸茸的光源。托尼本來還跟她一樣朝向天花板，沒過一會兒就手腳不老實，也不知道怎麽折騰的，兩個人就面面相對了。

莉齊很久沒這麽清晰地看他的臉：她微翹的鼻尖接觸了聳起的山峰，他的鼻梁形狀是她見過最完美的。眉骨比海溝深邃，它們和眼睛離得很近，這有利於燈光的發揮，把陰影塑造出美艷。當他的睫毛松垂，那看起來真的在發光。

——哦，還有胡茬。那也是她喜歡的。

她不由去撓他下巴，逗貓一樣：“我我從小就喜歡你這樣類型的，年紀不能太小，風趣又迷人——上次時間回溯的時候我也……”

她一不小心，又把話題引向了危險區域。這時候反應過來，舌頭就像塞了一塊青苔，說不出話。

托尼的心態倒很平穩：“別擔心，只要你用睡前故事的語調跟我談這個，我不會發狂到立馬變成浩克的。”

莉齊就揀了點不那麽重要的跟他做二次陳述。她針對青年托尼的罪行大書特書，對傷疤和冬兵則避之不談。

事實上後兩者也是她的心頭隱痛。

“甜心，我得糾正你的老毛病。”托尼輕柔地摸了摸她蓬松的卷發，“你知道我們最該談的是什麽。”

“可我不確定你是否想聊這個。”

她感覺有個秤砣墜住了心臟。巴基和托尼在餐桌上的和諧還歷歷可見，她本能地不想破壞這份完美。

——即使這份完美可能只是虛像。

“……我要自省。”

托尼沒頭沒腦的一句，讓莉齊受到不小震撼。

他用舌尖潤濕嘴唇，使它看起來不那麽幹燥：

“我是說……我的罪過大發了。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，你做出那個決定的主要責任，在我。”

莉齊立馬反駁：“不——這是我——”

“我知道那是你自願的。”鋼鐵俠的語氣鄭重，洩露了一絲痛悔，“而你的意志難保有我和巴基的意願疊加。”

“你不在的這段時間，我找巴恩斯談了。”他企圖讓收緊的嗓音變得松快些，“這挺不容易的，直到談話的前一秒我的腳還黏在門口死不動彈。”

“我們一致認為是我們給了你太多壓力。親愛的，我不想你左右為難——但事實總是違背我本意。鋼鐵俠總有本事把人氣到發癲，是不是？”

他苦笑。莉齊伸手去撫平他蜷曲的嘴角。

“我不是那麽正統的超級英雄，我沒有來自貧民窟，也沒有強健的肌肉力量。我不拿大義當作信條，更多時候我習慣俯瞰世界，盡管職責告訴我要保證人民的絕對自由。”

“美國隊長可以永遠是美國隊長。但我在成為鋼鐵俠之前，首先是托尼·斯塔克。”

他難得無助，讓莉齊心臟發酸。他依舊想當嬰孩，鋼鐵盔甲是他的繈褓。他在軀殼下百無禁忌地伸手伸腳。

莉齊感覺自己聲音沈重，像含著露水。

“你可以一直是托尼·斯塔克。”

她沒資格求他原諒，冬兵也不需要被原諒。他的罪，她願意用餘生背負。

托尼搖了搖頭。他的瞳孔裏有棕色的星星閃爍。

“但托尼·斯塔克需要你。他願意為了你變成鋼鐵俠。起碼全民偶像不會像頭酗酒的猩猩輕易喪失理智。”

莉齊笑出了聲。她墜到地獄的心臟又被氫氣球綁著，回到了熱鬧人間。

“所以……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？”

他用氣音說著，淘氣地聳起鼻子。表情如同熱戀少年。

莉齊猛地湊過去親他，左右臉頰“叭叭”兩聲響。

“你說過很多次了。那你又知不知道，我很愛你、超愛你、最愛你啦！”

愛呀愛——多麽美妙的字眼，它把不安融化，讓仇恨消解。

我將覆活奏凱歌，因為春天馬上來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氣氛比較純情……不適合醬釀。

交代了點妮妮的真心話，這事兒就算翻篇了。

妮妮一直是這樣，在鋼鐵俠之前，他首先是托尼·斯塔克。為什麽愛他？因為他有血有肉，有愛有恨。

下章放狼叔，你們猜不到的出場方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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